直面不确定性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古希腊思想家

第二集播客《我的流浪人生:环球打工旅行》主要讲述一位 19 岁少年反抗“确定性”生活方式的故事。可能是由于我当前正处于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即将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面临就业困境。我深受这篇文章触动,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去向。

从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来看,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刚刚结束长达四年的大学时光。最初两年,接触的知识大都与数学有关。我只在第一年专心致志地对待数学,之后的日子里,数学逐渐淡出我的视野。按照学校的培养计划,我有望成为一名数学教师。但与许多入学前就签就业合同的学生不同,我完全无视了这个培养计划,中途开始学习计算机。之后的两年,我将计算机作为一个爱好,直到临近毕业才将其视为求职工具。我选择了一门主流的编程语言,独自摸索做了一些习作项目,入职公司实习,热切地期盼能够凭借这些资质谋求一个职位,然后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体面工作。

但长达数月的独居与沉思生活似乎扭转了我最初的想法,我似乎开始追寻一种内心极度渴望、却一直被“社会责任”所禁锢的东西——自由的人生体验。

小时候父母“双下岗”,家里很穷,19岁时我想过自杀,但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人生缺少了“可能性”。

——《我的流浪人生》

什么是人生体验?如果不加限制的话,我时时刻刻都在存在,只要存在,我就有感受,这些感受都是人生体验。但如果加上“自由”两个字,人生体验的含义便大不相同。它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在这个界限之内的人有着看起来确定的生活路线,而在界限之外,一切都有可能。这其中包含最好的可能,也包含最坏的可能,而这两种极端的可能似乎并不存在于界限之内的世界。在界限之内,是向“确定性”所带来的安全感充分妥协的世界。

“自由的人生体验”是勇敢直面“不确定性”生活的结果,其代价是承担远超“确定性”生活中所不具备的风险。毕业后,如果比较幸运,会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日复一日赚钱攒钱。有了一定积蓄后,开始组建家庭,购置汽车、房子等其他“必要的”财产;如果运气不佳,可能要背负数十年的贷款。看着自己有了家庭、后代以及相关财产,人生似乎圆满了。人们乐于接受这种人生体验以及相应的风险——比如因攀比和社会要求而产生的贷款、因草率结婚而带来的糟糕家庭关系、因不加克制的繁殖欲而遗留给后代的贫穷……人们对这些风险视而不见,毅然决然、且不假思索地进入边界之内的世界。

个体的生存,是最基本的问题,也是个体应该肩负的最重要和最基本的责任。你会发现,上述提及的任何社会责任都超出了这一范畴。这些社会责任看起来是以个人生存为前提,但诸如“拥有尽可能多的财富与权力”、“合乎社会规范地交配与繁殖”等责任,不仅不会增强对“个体生存责任”的重视,反而是以牺牲个体生存为代价来履行所谓的社会责任。他们的身体或许不会因此死亡,但生存的激情似乎早已燃尽。“再过几年后我就能怎么怎么样了”,成为了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又或者是一种借口。

个体只要生存着,便有人生体验。而要想拥有自由的人生体验,就不得在生存之外附加额外的责任。当有人因你持有这种观念而指责你逃避应有的责任时,不妨思考一个问题:你“应该”活着,而当你自杀时,显而易见是在“逃避”生存的责任。那么,除了“活着”之外,你还有哪些“应该”做的事情吗?如果有,而你不去做,那就是在逃避;反之,则谈不上“逃避”。而“应该”做什么,是你自己定义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你定义。

十几年前,我懵懵懂懂地进入学校,一路从小学上到大学,每一个阶段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不需要做任何决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努力考一个好分数,顺便学习各种知识。在大学之前的日子里,“继续学业”对我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策。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了很多心智上的代价,但至少让我能在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中生存。但在大学期间,当我逐渐意识到世界的复杂度远超自以为是的人所能掌控时,一种强烈的反叛力量驱使我打破——“人生可以按照确定的路线走下去”——这种幻象。

一直以来,这种幻想蛊惑着我与同龄人竞争,让我在攀比中嫉妒、在被排挤时寂寞、在落选后沮丧、在领先时炫耀。而这些情绪的产生,似乎全因我们都在一条“已知的确定性赛道”上竞争。这不禁让人质问自己:何必如此呢?

学校是座象牙塔,对于我而言,它是我充满确定性生活的一个阶段。我本可以找个借口,比如“本科生不好找工作,研究生好找工作”,或者“我要读到学业生涯的顶点——博士”来继续留在象牙塔里。但我还是决定直面不确定性。我隐约感受到,这种生活才是我最终的归属。一个全新的阶段正在向我开启,而我,已经准备好流浪了。

最后更新于 2025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