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发奇想，想为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准备一份生日礼物。还没想好礼物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要送给自己一份非常贵重的礼物。这份礼物只能由我送出，任何人都无法代劳。因为只有最了解我、尊重我、爱我的人，才配拥有，或者说，才有能力创造出这份礼物。这个人，除了我自己，还能有谁？

那么问题来了：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我脑海中最先闪现的念头是——这是一本书，而且是我亲手写的书。这本书可能是一本自传，也可能是一本小说。又或者，这份礼物根本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种生活方式。也就是说，我将亲手打造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在生日当天及之后的日子里，按照这种方式生活下去。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酷的生日礼物。

二十多年来，我认真对待自己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十几年前，父母送了我一个玻璃小马摆件，底座上刻着“马到成功，事业有成”之类的字样。几年前，我不小心打碎了这个玻璃小马，后来父亲用玻璃胶把它修好了。如今，这个玻璃小马仍然摆在我的房间里。还有一次，生日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坐在高中教室里。印象中好像是在最后一排，不知道从哪看到了当天的日期，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其他生日当天的事情，我几乎毫无记忆，大多数时候甚至会忘记那天是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现在开始重视起自己的生日了呢？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对我来说比较特殊的时间点，将它当作一个截止日期，然后敦促自己在这个时间点到来之前实现某个目标。这是我惯用的做法。换作其他日子，我似乎也不介意。但年龄的变化，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二十多岁的时候，竟然感到有些惊讶：我怎么年纪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如今，二十二岁的我穷困潦倒。我并不指望送给二十三岁的自己一份用金钱衡量的礼物。距离生日还有大约半年的时间，我不禁好奇：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能做出哪些让未来的自己感到欣喜的事？我会有哪些经历？我会遇到哪些人？

我时常感到迷茫，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困惑。我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理应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并规划出一条前途明朗的奋斗路线。但现实是，我没有，而且不知道该从哪里寻找这些东西。这大概就是我困惑的原因吧。然而，我似乎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为什么觉得自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人生目标？这个问题难住了我——这是我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当我开始质疑这句曾被我奉为真理的信念时，实际上，我已经得到了一个新的答案，只是我还没准备好接受它。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让我感到恐惧的答案。

我曾有不少目标，过去我称之为理想。大约九年前，一位同学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笃定地回答：“企业家。”后来的岁月里，我想过成为数学家、音乐家、环保人士、摆摊的自由职业者、软件工程师……过去确立目标很容易，只需要一个光彩照人的偶像就可以了。而如今，我心中没有偶像，也不再相信偶像。我已经亲手杀死了曾经心中的无数偶像。有趣的是：在我容易崇拜偶像的日子里，我很喜欢关注政治，而当我不再崇拜任何人的时候，我变成一个没有政治立场的人，也不再关心政治。

我早已失去了目标，渐渐忘记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自己的目标。“人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不知道这种观念从何而来，但它似乎深深根植于我的内心。直到现在，我才开始重新审视这句话。也许，它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当我想为自己二十三岁生日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的时候，我是在设定一个明确的目标吗？看起来是的，但这一次的“目标”本质上与以往大为不同：这个目标的意义在于取悦自己，它不关心他人、不解决别人的问题，也不渴望被称赞或批评；它可以被重复很多次，直到死亡。很有趣，不是吗？

今天，我糊里糊涂地度过了一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有情绪波动、没有同伴、没有走得很远。我只是坐在林荫下的台阶上，时不时抿一口茉莉清茶，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拿着钢笔和笔记本，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我追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然后尝试回答它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遗憾吗？是会让未来的自己感到懊悔的一天吗？关于这些问题，我能给出笃定的答复：这不是目标明确的一天，但也绝不是迷茫的一天。恰恰相反，毕生的追求都浓缩在这平凡的一天里。这就是幸福，这就是我的追求。

我想送给即将二十三岁的自己一份生日礼物。我要用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制作这份礼物。很难描述它的样子，只能笼统地说：这份礼物，就是我接下来半年中，好好享受并体验的生活。是的，这份礼物，就是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