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出租屋的前夜

晚上九点多准备启程出发前往烟台。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将烟台作为目的地了。从四年前第一次踏上这篇土地到现在,它依旧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上午大部分时间在忙活毕业论文相关的事情,我有幸结识了一位同组的好友,他在学校帮我打理相关的事情。中午饭,和昨天的午饭别无二致,只不过汤汁更多一些,米饭吃起来不至于那么干涩。到了下午,我又开始看起了电影,无心做其他的事情,回学校这件事让我感到些许的焦躁不安——又要见到那些看起来非常熟悉的人。

这段时间大概是全年中气候最温和的时候了。如果起的比较早的话我一般不会开窗,因为这时候外面的凉风容易让人着凉或者拉肚子。大概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气候变得舒适起来,打开窗子会有温和的风涌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鸟叫声以及植物的气味,它们混杂在一起,成为一整天最令人平静的时间段——早晨。

我的书桌斜放在阳台与室内的交界处,卧室朝南,一天中光线的变化过程尽收眼底。阳台与卧室的交界处有一个遮阳帘。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会将遮阳帘半掩着书桌,避免阳光直射我的前方。我喜欢阳光,但不是纯白色的、直射的阳光。这种阳光充满激情,但这激情似乎与我的性格不符。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喜欢清晨以及黄昏时朦胧的光。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太阳大概已经隐匿在城市的边际线之下,残留着些许光晕。它们透过富含光学效应的云朵创造出变幻莫测的晚霞。

到了晚上,窗外的光依旧没有消失,只不过都是些令人讨厌的纯白色人造光,清冷、刺眼,混杂着广场舞富有节奏的音乐,让人焦躁不安。这下聒噪的声音大概会在九点钟消失,最初它们让我难以入眠,但不久之后就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我在这里的生活背景音。然而,长达三年多的大学宿舍生活并没有让舍友的噪音成为我生活的背景音,至今我还没探究过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晚上九点以后,街道上只剩下车轮摩擦路面的声音,以及飞速碾压松动井盖后发出的异响声。直到早上八点多街道才恢复热闹的气氛:水果点的叫卖声、不知从哪来的售卖某种商品的牙科医生、流动包子铺、煎饼果子……

在大部分时间里,村里几乎没有年轻人,就算有,也大概率像我一样终日呆在自己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对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村子感到陌生。或许是从拆迁之后——搬到新家,我不再喜欢闲逛了;陪我一起长大的牧羊犬去世了;姥姥和奶奶相继离开;小猫失踪了;池塘中茁壮的睡莲被瓦砾掩埋;从小钓到大的水塘被填平;所到之处,不再是泥土……从几年前开始,我便感受不到这个村落曾经带给我的活力和深沉的感情。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房间会被收拾干净,等待下一位租客。所有的痕迹都会抹除,会有全新的气味和颜色,会呈现出新的个性。就像一个人,死了,变成了土壤,世界上没有了他存活的痕迹,与此同时,新人不断诞生,他们将生活在死去的人曾经生活的地方。

我相信我的室友——那位神秘的女租客,还会在我离开后继续在这里很长时间。她已经见证了一个个租客搬进房间,然后在某一天永远离开这里。她并不关心这里居住的是谁,对她而言,这些人是真正的过客。

很快就要出发了。我将在路上度过这个夜晚。次日早晨,迎接我的,是烟台的太阳。

最后更新于 2025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