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写给老师的两封信

今天,我无意中找到了几封刚入学不久与大学老师以及领导沟通的信件。我想把其中的两封作为今日的博文内容,从中可以窥见三年前我所持有的价值观。

第一封

尊敬的马老师:

您好!

我是数本二班学生高天驰,关于我对宿舍规定“枕头上无枕巾扣宿舍分”提出异议一事,想必您已经有所了解,在此提出我追问此事的缘由。

从实用常识方面讲,枕巾是不必要的床上用品,因为枕头套的功能与枕巾的功能是一致的。事实上,当下几乎每个学生的枕头都有枕头套,而且很少有人使用枕巾,仅从这个方面来看,那一规定就缺乏现实需求支撑,实属画蛇添足。

另外,是否使用枕巾完全出于每个人的个人生活习惯,这种类型的习惯属于对他人利益没有任何影响的范畴,与可能对他人造成不利影响的不良癖好有显著区别。后者才是合理“规定”产生实际效益的对象,而非前者。

最后,如果这一规定被武断意志强制实施,看似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甚至还会以为有什么积极效益(最多不过使集体环境形式上美观而已),但事实上是在助长经不起追问的形式主义,以及学生只知服从而毫无思考的奴性习惯。

基于以上理由,我对这一规定提出异议,希望您能对上述意见有所考虑。在此致以我对您的敬意。

2021年12月1日 13:03:07

收信人是学院的某个行政人员。写第一封信的起因是,当时宿舍有许多规定与我对大学生活的认识有着严重冲突。我没想到大学宿舍卫生管理制度竟然与高中如此相似,甚至更加极端:垃圾桶里不允许有垃圾、桌子上不允许放东西、储物柜书本要摆放整齐且不允许放置规定以外的东西、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枕头上要放枕巾、地面上不允许有头发丝和灰尘……

如果不遵守规定,就要被扣除综合素质评价分数,个人不遵守会连带着整个宿舍都被扣分。这些规定给我带来强烈的荒谬感,我选择放弃与此相关的综合评价分数,拒绝执行这些要求。

当然,这封信并不能改变学院的规定,不过自此之后,各种学委对我的骚扰变少了。

第二封

简短的回复

老师:

您好!

由于刚刚通话时走在外面,既寒冷又仓促,所以没能准确抓住您说的要点。但对于您提到的“我的行为选择会使我被周围的人孤立”这件事,我想我可以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那就是:这件事自我选择“像尊重自己一样尊重他人”起就从未发生过。

我从来不会尊重“集体”,因为集体本就不存在,只有管理者和统治者才会使用这个概念。而对于每一个有着独立意志的个体,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个单独的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感受,有着自己对生活和世界的独特理解。而这些独特的感受和理解,在统治者和管理者的所谓“集体主义”语境下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而这种尊重,正是我努力为自己争取的,也正是我给予他人的尊重。尊重,是我与他人相处的根基。这是我不会被孤立、也是我感受不到自己被孤立的原因。我与我身边的一个个和我一样的个体,从一开始就有着基于这种尊重的交流。

我在班级群里谴责学习委员和班长公布考试成绩,但在一直以来的日常交流中我们都尊重彼此。我的抉择给班长、指导员、蔡老师和您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我从未因为任何原因不去像尊重自己的感受一样尊重你们的感受。尽管我依旧坚持了自己的选择,但最终我们仍旧尊重彼此。

我不想过多解释“尊重”。真正的尊重,只有当人在尊重自己的前提下,看到一个个独立个体的感受时,才能获得和给予。而站在统治者或管理者的“集体主义”语境下,将很难理解这样一件事——尊重只存在于有着真切感受的个人之间。

另外,我已经观察了半年之久,明白了这里的体制到底在培养怎样的公民,在教授怎样的思维。我得出的结论指导着我以正确的姿态去生活。我的选择或许不是最佳的,甚至是错误的,但这并不妨碍我积极、快乐、自由地生活。

您的学生:高天驰

2022年3月17日 星期四

收信人是我的班主任,她是位值得尊敬的教师。写这封信的起因是我当时难以接受学院强制自习的规定,不仅早上八点前要自习大概四十分钟,其他没有课的时间也要呆在自习室里。自习期间还要遵守一系列规定,比如不能使用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不能讲话等等,类似于高中自习课的规定。

显而易见,这种安排已经严重违背了“自习”这个词的本意。在当时,我称这种规定为“圈管”——强制剥夺人的自由时间,将人像羊群一样强制限制在一个固定活动区域,集中管理起来,这就是强制“圈管”的含义。

同样的,既然这种规定是有代价的——纳入综合素质评价分数,那我决定承担代价,换取自由支配的时间。为此我向学院提起申诉,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申请,标题是《自主自习申请表》——遗憾的是我丢失了这个文件。先后经过班主任、辅导员以及院长的过目,最终的结局是:申请被拒绝了。

既然软的不行,我就直接不去了。不出意料,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封信写于我申请“自主自习”期间。班主任认为我可能不愿意呆在原本的座位上,提议让我换个座位,或者放个单人桌子在教室后面让我坐在那里自习。除此以外,她还打出了“集体主义”的牌,然而这张牌对我来说并不是能扭转局势的王牌。

或许她还谈到其他事情,我已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当时正在路上,这通来自班主任的电话让我有些意外。

这两件小事,是我整个大学生活的缩影,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后续四年,甚至是四十年的孤独。

最后更新于 2025年5月25日